《走不出的雨巷》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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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劇能引領觀眾由對一位名噪文壇的詩人一無所知,而至深入其一生的心露歷程,可謂非常成功。本人自愧對文人認知不多,對戴望舒的名字幾乎能以陌生兩個字來形容,然而劇組精心的排練和舞台製作,不但讓我體會到他爭扎痛苦的一生,更吸引我去閱讀他那淒美的詩。看過話劇對詩人創作心境的深入剖析後,要理解和咀嚼他的詩句也變得較容易,而不致有疏離或陌生感。

為何能創造出如斯大的感染力,我相信這必得歸功於台前演員與幕後工作人員的互相配合和一絲不苟的精神。首先,角色編配上已然匠心獨到,全劇由三人合演一角及一人分演四角構成人物大綱,使得演員能超脫客觀的表現方式,突破性地演活劇中的人物。

詩人豐富而錯綜複雜的情感和思維,在不同的人生階段一直在轉變,該如何切入他的內心世界?劇中戴望舒化身成三人,由蘇育輝、鄭嘉俊和葉興華分別色演少年、青年和晚年(日據時期被日軍拘禁嚴刑毒打,以至病患纏繞,終年僅四十四歲),相信沒有比這更好的演繹手法了。如此一來活在不同階段的戴望舒自我形象都鮮明起來,而晚年歷經國共內戰、日戰摧殘及戰後投敵附逆指控,加上愛情上的折折挫敗、病患纏身等等,將一位本來對夢想充滿憧憬的有為青年折磨得身心俱疲,一種難以言語的孤涼悲淒和痛苦爭扎,在一幕三個「自我」的激烈拉抯中活形活現,詩人晚年的困惑:為什麼心頭消失了光輝?為什麼沒有好好珍惜曾經擁有的幸福?亦透過少年和青年在不同場景中屢次責問晚年的「自我」得到彰顯。而這種困惑,又何常不曾在眾多充滿理想和夢卻不得不對生活妥協的你我中浮現。

相反譚芷翎卻一人分色三個在戴望舒不同人生階段出現的女人,演繹詩人一生的摯愛,主角仍然是戴望舒,然而戀愛在他的詩和人生都佔非常重要的地位,因此藉著三位一體的女性形象帶出他的愛情,似乎又是最佳的處理手法,既沒搶去主角的重心,又能突顯他的人生路上充滿遺憾的戀情。

不管是合演或分演,相信演繹上有一定的難度,顯然演員在角色上下過一番功夫,經過深入的揣摩,臨場演出均發揮得淋漓盡致,尤其芷翎不但分色三個性格各異女人,還扮演指控戴望舒投敵附逆的審判者,瞬間變換不同角色,舉手投足,以至情感表現都會有很大的落差,而她卻拿捏得宜。另一挑戰是演員得跳出舞台的局限,在觀眾身旁穿插,其混然忘我的專業水平,真的非常值得欣賞,當然也要稱讚有水準的觀眾們適時讓出「舞台」空間。

是次表演的舞台,打破以往固定空間的限制,並且成功向康文署借得時代背景非常吻合的場地──前甘棠第現孫中山紀念館,建築就是舞台,舞台就是建築,而這個舞台是流動的,從地下廣場、二樓白廳到露台、天井、樓梯等,建築的一柱一窗,都是舞台的佈景或道具,演出巧妙地運用現有建築空間,藉著遷移陣地轉換場景,演員在不同環境中穿梭,與觀眾擦肩而過,觀看這場演出就如置身其時其地,親身經歷詩人的一生和內心掙扎。劇終在廣場上散下雪花般的紙片,洋溢詩夢一般的餘韻,令觀眾對詩人一生的悲淒猶有遐想。雖然這是一項小型製作,但能善用空間,省卻不必要的浮誇佈置,最原始的舞台背景,反而更能令觀眾投入。觀眾緊隨演員遊走到不同場景,不吭一聲,就是怕打破演出的氣氛。

流動舞台引申音效的限制,劇組再次化腐朽為神奇,梁寶榮捧着一支結他,陪演員奔走各個場地,既現場配樂,又是演員,而這位演員沒有一個角色,可是他也在演呀,融入戲中成為演出的一部份,配合得天衣無縫。演出的氣氛和節奏,就僅靠結他的音樂、聲響和燈光的收放,營造張力。

個人還十分喜歡劇中在部份章節適切地加入舞步舞姿,這使人物變得更生動,優美的動作也讓觀眾着迷,帶有催化的作用,舞蹈編排上沒有逾越演出者的戲劇性表現,正如劇組人員所言,要讓觀眾感受詩的情感,不能單靠朗讀,舞蹈是其中一種表達方式。

謝謝朋友推介我欣賞這場極優秀的作品,台前幕後工作人員傾心製作演出,將普羅觀眾引入詩人戴望舒的內心世界,拉近與文學的距離,劇目在孫中山紀念館演出,以最小的空間創作最大的宇宙,演員在建築的不同空間遊走,觀眾緊隨,有如一起走進那個年代親身感受這位詩人的一生…原來香港的話劇已經走到了這個水平,真是一個驚喜,感謝自由創作人付出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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